伪功能性:玩意儿

节选自《物体系》(让·鲍德里亚——著,林志明——译)。

如果我们质疑周围所有的物品以下问题:在它们之中,哪些是合于结构的,哪些是不符合结构要求的?在它们之中,何者为技术品,何者是配件、无用的新奇发明、纯形式的指标?问了这样的问题,我们便会发现,在我们所生活的「新技术」环境之中,充满了修辞和寓意的氛围。另外,肇启现代的,正是这种巴洛克风格,这正表现于它对寓意的偏爱,它由形式的冗赘反复和材质的伪装所构成的论述新个人主义,和它自比造物者的形式主义之中,如此巴洛克已先在艺术层面上总结了技术时代的全部话题和神话,而这也包括细节和运动在形式上的极端表现。

在这个层次上,物体的技术平衡遭到了破环:功能迷信(无论任何操作,皆要有一物品相应:如果它不存在,我们一定要发明它)和功能必要性主宰之处,却发展了过多的枝节性功能。这里的最佳佐例,便是勒平发明赛中的拼凑手法,它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发明,只是将典型化的技术简单地组合起来,便能诞生功能非常特别,但实际上毫无用途的物品。它们所指向的功能过度精确,所以只能是一个借口:事实上,这些物体的功能是主观的,也就是说,它们是去满足一些强迫性顽念。与此相反的进路,所谓的「美学」派,忽略了功能,以便颂扬纯粹的美感,其实也只是换汤不换药。原因在于,对于一位勒平发明赛的与赛者而言,以太阳能来剥蛋壳,或是类似的无意义成就,其实只是强迫性的操弄和观想的合法借口罢了。就像所有的强迫性观念,这样的癖好也可以具有一丝诗意,比如我们可以在毕卡比亚所绘的机器,和延格利制作的机械装置中,多少感觉到,或者只是一只损坏手表的齿轮组,或是所有我们已经遗忘它能做什么用的东西,在它们身上,唯一保留的,便是它们的机械装置令人感动的蛊惑力。不能再服务的东西,却能永远为我们服务。

有一个概念可以总结此一空洞的功能主义:玩意儿。所有的「玩意儿」都有一定的操作能力。如果说一个机器是以名字来说明其功能之特性,那么「玩意儿」在这个功能的选项结构中,则是一个不定项,而且带有一丝贬义,属于「无名之物」,或我不知道如何命名的事物(这是一个我们不知究竟有何作用之物不道德的地方)。虽然如此,它仍可作用。作为一个漂浮的括弧、一个和它的功能相分离的物品、一个「玩意儿」,或一个「东西」,它隐藏的意涵,是一种模糊的、没有限定的功能性,它毋宁是一个想象的功能性在意识中的形象吧。

……

玩意儿的优点,如说在真实之中微不足道,在形象层面上却是具有普遍性的意义。这个以电力来取出水果内核的悦人玩具,或是吸尘器附加的新道具,专门用来对付衣橱的顶部,它们也许并不真正实用,但它们所满足的,却是一种信仰——对于任何需要,都会有一样机械的操作方式存在——所有实用上的(甚至心理层面的)问题,都可以为一件技术品所预见、警告、解决,而此一物品既合理又适应,绝对地适应——但适应什么呢?这一点却不紧要。最重要的是,如此一来,世界便仿佛呈现为早就「被操作过的」一般。「玩意儿」的真正符号所指,因此不是李子的内核,或是衣橱的顶部,而是指向自然的的整体,依照现实中的技术原则,被重新发明一次,成为机械人一般的自然,这样一个全面的拟像。这便是它的神话和它的神秘。

Updated: